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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01【馆长品评】“城市”的守望与思辨——卓凡当代艺术作品解读-----by邱志军

《世本•作篇》记载:颛顼时“祝融作市”。颜师古注曰:“古未有市,若朝聚井汲,便将货物于井边货卖,曰市井。”城市是因商业文化发展而出现,今天,在人类历史发展至今最具富活力和创造性的工业文明的推动下,商业文化得到高速发展,城市也随之膨胀。
工业文明的极速发展需要高生产率,而高生产率需要发达的分工,还要求这种分工必须有不断的、有时是迅速的变化。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不再是终身只从事某一职业,他必须时刻准备着从一种职业迅速转换到另一种职业。职业的不稳定与工作节奏的加快,人们开始有了危机感,这种危机感在城市的不断膨胀中就会不断地加深。


人们对生存欲望、心理需求、意识与潜意识、自我与超越、存在与虚无、自然与人生、生命与文化、心灵与权利等问题开始再思考。人们对城市作为人类群居生活的高级形式开始怀疑,社会学家、艺术家都在通过不同的载体来表达他们对当今“城市”这个概念的理解。
卓凡是一位出生于六十年代末的艺术家,他经历了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转变,见证我国这三十多年来的高速发展,真实感受到在城市不断膨胀中人们的所得与所失,受过良好教育的他正如刘礼宾博士所说“游刃有余于当下社会的卓凡”。他便通过不同的媒材创作艺术作品来诠释自己对“城市”的思考。


作为一名当代艺术家,卓凡经过严格的艺术技法训练与系统的艺术理论研究,加上他本身独具的缜密的逻辑思维与敏锐的洞察力,使他在艺术创作上总会给人于惊喜。他深知艺术必须把执着于个体性的主观表现面向社会与历史,要具有现实主义的文化视野。对“城市”的大众生活进行把脉是当代艺术家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是艺术家自己精神道义与思想价值得到体现的领域。


当代美术发展已经不仅限于架上绘画,在各类美术展览、各个城市的双年展、三年展中,装置、录像、投影、音响、多媒体、行为艺术抢占了架上绘画的空间,作品的种种创意同新媒体新技术带来的灵感紧密相关。这些科学技术带来的观念变化是隐形的,就因为它们是手段、是媒介、是形式,不是内容。它们已经和当今的艺术融为一体。如何能成功将它们融入自己的艺术观念是当代艺术作品的关键。
卓凡在艺术上经历了从架上绘画到半立体的浮雕再到立体的雕塑,直到今天他的当代艺术作品,在这过程中他不断地对艺术种类、样式进行探索的同时也对艺术作品中所承载的涵义做探索,在对当下社会的理解与批判中他对自己的艺术定位逐步找到方向,加上他对哲学的喜好和痴迷,他的艺术作品也开始呈现出他的个人艺术符号和对哲学的思考。当他娴熟地在各种画种中自由地切换后,他开始对工业文明中最有代表性的电子仪器、新媒体开始产生兴趣,并很快进入角色,在最近的几个重大展览中都作为重要艺术家出现,其作品特别令人注意:


在去年11月由黄笃策划的“中国幻想”在北京铸造艺术馆展出,卓凡的作品《每分钟:这部车的呼吸频率为22次/每分钟》就格外突出,并被台北双年展的策展人顾振清看中并受邀参展。在第五届中国宋庄文化艺术节中,他的《触感•这个手指捅烂番茄的力度是……》作品参展,并作为主要艺术家得到推介。在2009年9月20日至10月30日在武汉市美术馆和湖北美院美术馆举办的《同行——德中当代艺术展》中,卓凡的《每分钟•脊骨抽动的频率是……》作品在中心展区展出。9月19日至10月25日在798艺术区隆重举办的2009北京798艺术节,他的作品《东方即白• 被捅痛而惊醒的雄狮 》备受关注。


在这一系列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卓凡对当代艺术的发展趋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自85新潮至,我国的当代艺术经历了从对西方文明的极度推崇到对东方文明的觉醒的一个过程,有思想的艺术家与批评家都在与所谓的“国际接轨”中发觉我们“只是在搭别人的车,而没有自己的轨”(王林语)。如何体现中国精神、如何直面中国的社会问题、文化问题、生态问题、如何体现具有中国符号的艺术元素是当下当代艺术家们最重要的课题。


卓凡在这些作品的形式本身还是在其命名上,他都费尽心机。在其作品《每分钟:这部车的呼吸频率为22次/每分钟》中,这是一部与真车同尺寸的车,车前半部分被夸张放大,车尾的部分被夸张缩小——成为前大后小的变型,车身喷成白色烤漆。车窗部分替换成半透明的硅胶薄膜,做全密封处理。车的内部被掏空,安装了高压涡轮气泵,在预设程序的控制下,反复排气和吸气。


车做为工业文明社会中最成功的产品之一,它的数量、质量、品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成为衡量一个城市的参数。卓凡选择车作为艺术载体,并进行变形、反透视处理,这里反映了他对当今社会发展的理解和对城市发展的思辨:车是身份、财富的象征,也在拉大人们的贫富差距,疏离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车作为交通工具为人们带来便利,也带来了堵车的厌烦和对汽车尾气的无奈。夸张的车头和无实际意义的“这部车的呼吸频率为22次/每分钟”的命名,都在阐释着城市生活中的之所谓的程序化的规律与毫无实质意义的精细数字却转化为人们在生活的危机感下产生的虚无感,这种虚无在越来越多的人群中漫延。正如萨特曾在美国一家杂志写过一片哲学杂文,其中说:“我想创造一种炒鸡蛋,期望它能表达存在的虚无。但到烧成,它却并非如此,只飘散出一股奶酪味。我眼睁睁地看着盘子里的它,而它却不回答我。我试着把它端到黑暗里去吃,但这一点儿也没用。马尔罗(萨特同时代的法国作家)建议我在里面加辣椒粉。”
无意义的行为加上“辣椒粉”只能是增加无意义的虚幻,而艺术却在这种无意义中得到升华,其意义在观众中得到扩散,观众在艺术作品前得到满足。


萨特认为艺术追求的应该是有限的存在与无限的虚无之间的冲突。卓凡对这种“冲突”的表现可谓是淋漓尽致,在其作品中不断地加强。


在《触感•这个手指捅烂番茄的力度是……》这个作品中,他在机械装置的基础上加上影像,在影像中播放着一只手的食指用力戳烂一个新鲜番茄的全过程的视频录像。通过机械连接的隐形的手在重复做着貌似使尽全身力气做的一种无意义的运动,那种手指捅烂番茄时的快感马上被转化人们对生活压力的发泄,揶揄了当代城市人的虚无感。


在这件作品中,卓凡有意加入了人的互动,当有人按下按钮时,机械装置在传感器的控制下大功率进步电机开始运动,金属丝杆旋转,把机构缓缓推出,膝盖骨缓慢向前移动,在重力的作用下逐渐屈起跪下。在这一瞬间,粘连着丝杆的四瓣头盖骨,如鲜花般随之张开,连投射头盖骨上的聚光也诡异般在漫射,展示了脑髓被掏走、空空如也脑壳。而这时,那种虚无感便被无限地放大。


在其作品《每分钟•脊骨抽动的频率是……》中,卓凡延续了他的这种艺术观念:通过精密的机械仪器与观众互动,一堆无意义的精确的数字命题,存在与虚无感在不断地展现。


《东方既白,被捅痛而惊醒的雄狮》则是卓凡在对当代中国崛起的思考:精致的不锈钢材质曲杆与硅胶狮子头部与尾部加上精密的控制仪器构成了工业文明优质产品与展示中国精神的艺术理念的完美结合。


面对高速发展的工业社会,塔特林、里奇斯基和波波娃等人那样要创造一个建立在现代机械和几何形之上的乌托邦精神。有着哲学家逻辑思维的卓凡是一个对科学技术很感兴趣的艺术家,他认为技术是无形的形而上学,技术只是艺术的容器而已,技术的高低只涉及效率,不影响艺术本身或者说不能改变艺术的本质,它们已经和当今的艺术融为一体。


卓凡通过现代机械与新媒体、雕塑等构建的自己的艺术语言,表达了自己的艺术追求,阐释了他对“城市”的理解。他的艺术作品象是一台高难度的手术呈现在观众的面前,艺术的感染力在观众中迅速弥漫,其作品的意涵也得到了剖析。作为一名成功的艺术家,正如格林伯格所主张:现代艺术家逐渐注重他们媒介的独特性,并通过消除杂质和成规来改变他们的风格,这些成规是否定媒介的(在绘画里,这意味着具象和幻觉)。


卓凡是个站在城市某一高处的哲学型艺术家,作为一个城市的守望者审视着这个城市,通过艺术载体来解读他对“城市”的感悟。卓凡的可贵之处还在于他不仅具有敏锐的艺术眼光,更重要的是他具有一种强烈的责任感,那就是呼唤并努力创造一个真正的有着中国符号的当代艺术。(邱志军  福建省美术馆学术理论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