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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01【艺术家论文】“盲人摸象”——触觉的艺术-----by卓 凡

艺术经历了从视觉到触觉的转变过程。在古典时期,艺术家创作艺术作品是从视觉角度出发,得到的只是物体的形状而已。观众观看艺术作品时,他只能用眼睛去欣赏,用头脑去想象。这一切只是他意念完成的结果,包含一定的虚假成分。而在现代主义艺术时期,为了让观众能更加真实的体验艺术作品传达出来的信息,艺术作品需要含有一定的真实性。这是一种观众可以触摸到的真实性,艺术家创作艺术作品时应该把这种可触摸的真实性考虑在内。


雕塑作为一种艺术的创作手法,能够涉及到触觉问题。例如观看罗丹的雕塑作品时,我们仿佛可以感受到那种手指在肌肤上触动的感觉。
——卓凡


即便如此,雕塑本身也存在着不少的问题。雕塑系有一门金属焊接的课程,当学生将许多机器零件焊接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他们制造了一堆废铁。如果仅仅将它们焊在一起,这些物体的语言核心就丧失了它们的运动载体,所以我放弃了金属焊接的思路。利用工业文化的视觉所做的艺术作品,只是从视觉到视觉的问题,而不是利用其他功能来引导视觉的问题。此时的真实性受到了极大的削弱。


我觉得触觉是一种可以剥离出来的艺术语言。我所理解的触觉的真实性就是从身体的另一个感官触觉出发,来激发视觉,或者我们从结构主义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世界,把世界当成一种片段,一种蒙太奇的片段,这样可以让人有无限延伸的思考。


正因如此,所以我一直想把人的触觉,作为一个片段来表现出来。我的作品《 仅一根手指• 被插痛的雄狮屁眼》就是对这种思考的尝试。雄狮的屁眼中有一个触摸屏,观众触摸此屏后,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最后使得雄狮的头部发出一声喊叫。雄狮身体会被分成几段,中间有若干个动作,但是观众只可能看到中间某一个动作,却不能看到整个动作。换句话讲,就是每个观众只能看到局部,看不到整体。这表面上看来似乎是相矛盾的,但实际上让观众感悟到:原来每个人看到的是局部的真实,而加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真实。这与成语“盲人摸象”所揭示出来的道理是一样的。


“盲人摸象”:从前,有四个盲人很想知道大象是什么样子,可他们看不见,只好用手摸。胖盲人先摸到了大象的牙齿。他就说:“我知道了,大象就像一个又大、又粗、又光滑的大萝卜。”高个子盲人摸到的是大象的耳朵。“不对,不对,大象明明是一把大蒲扇!”他大叫起来。“你们净瞎说,大象只是根大柱子。”原来矮个子盲人摸到了大象的腿。而那位年老的盲人却说:“唉,大象哪有那么大,它只不过是一根草绳。”四个盲人争吵不休,都说自己摸到的才是真正大象的样子。而实际上呢?他们一个也没说对。


“盲人摸象”的寓意是不能只看到事物的一部分,而应该看到全局后,才能了解事物全面的、真实的情况 。


这件艺术作品给我们的另一个启示是艺术家,艺术作品,观众三者之间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当艺术家创作完成一件艺术作品时,不能说这件艺术作品就是完整的,它还要面对观众。需要观众的帮助使其获得完整的意义。这其实是艺术家给出一个问题,让观众帮助其解决。同时,观众会反馈给艺术家许多新的问题,然后一直完整下去,艺术作品才得以形成。


上面是我对触觉真实性的理解,下面我将会谈一下我的艺术观念。曾经有这样一个寓言:


古希腊周边有许多海岛,海岛上有一些渔民,有一天他们去一个从来没有人到过的海岛去避风,然后进了一个山洞,他们不知道从这个山洞能否走到光明的地方,或者是掉入深渊再也出不来了。所以每次只能进去一个人,山洞里有许多岔路,每个人都各奔东西,可他们都不敢走到最后就快速出来了,每个人对里面的路该怎么走都有不同的看法。但只有最后一个人坚持自己的信念,顺利过关,走向了光明。


这个寓言给我们的启示是人应该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凭借自己的直觉能够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出口。


我自己的艺术作品,不是预先设想出来的,而是在感性的创作过程中,不断寻找继续创作的理由,然后把寻找到的想法在艺术作品中将它们组合成一种空间上的关系。


我觉得艺术和科学实验具有一定的相似性,按照一定的规律、规则去实验,最后目标是未知的,但是中间会出现很多偶然的效果,说不定哪种效果就是我们要寻找的东西,就像科学实验中出现的偶然数据一样,它可能正好解决我们的问题。


经过长时间的探索,在我的几个作品里面,已经可以整理出几个相对的脉络了。机械就属于其中某个脉络的一部份。为什么我会选择机械作为艺术作品的表达方式呢?因为雕塑能动与否,在视觉上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将机械的手法纳入到具有古典造型的雕塑作品上,是一种很简单的转换。如果雕塑作品能动,就可以产生无限的虚拟性,由此产生的艺术可能性也就越多。


但是任何事情都不是十全十美的,用机械方法创作雕塑作品也存在一定的问题。如果将具有形体特点的雕塑和机械相结合,有可能会成为好莱坞电影的活动道具,这就不属于艺术方面的问题了。其实古典主义的造型问题早已得到解决,而机械问题也很早就解决了,但当它们结合在一起时,就成了一个更低级的问题,是技术细节的问题,而不是艺术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我有自己的想法。首先,既然作为一位艺术家,那么创作出来的作品应该具有艺术性,换句话讲,就是如何使具有机械特点的雕塑作品呈现出艺术性。其次,就是要使艺术作品变得更灵活,使得表达变得更灵动。这种灵动能达成对艺术更有效的捕捉。当我们捕捉到它时,它可能又往前进步了。艺术应该不停地往前追索,这个过程是最美好的。其实这就是解构主义的方法。将一件事物进行解构,它会分出无数的结构,描述这个结构是什么感觉。就像一个结构的基本要素是怎么形成的,它们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以前的分析只是描述大概的外形。解构主义解决问题的方法,可以给艺术家很多的启发。


但解构主义的方法却是一把双刃剑,既有利又有弊。2007年在中央美术学院的毕业展中,我看到了一些八零后艺术家的作品,他们被称为动漫一代或者游戏一代。其中有一个拼装的乐高玩具的作品,它是一个非常卡通化的东西,看起来很可爱,很有意思。但实际上它把主题完全消融了。将儿童时期的个人英雄主义记忆做成很卡通的东西,其实是消解了个人。他在创作这件艺术作品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如何使乐高玩具变得可爱。但当他将这件作品完成的时候,作品本身的意义也就变了。这是非常反面的东西,也可以说是对解构的讽刺。他对乐高玩具的解构是无意义的,不是有想法的解构,仅仅是图像与图像的磨移。


我小时候也玩过乐高玩具,那时只是一种很简单的积木,而现在的乐高玩具有了很大的变化,已经运用了很多包括齿轮、传带在内的复杂的机械原理,此外还蕴含着其他高科技的成分。


我们不能讲那位艺术家的做法是对还是错,但是我们可以用艺术创作水平的高低来衡量他。他是艺术创作水平很低的艺术家。不论是他还是他的作品,最大缺陷在于没有将人的感受,人的行为考虑在内。对于我们这代人而言,乐高玩具是我们曾经的回忆,是我们那个时代的标志。艺术家创作艺术作品时,应该考虑到我们这代人的感受,而不是一味的迎合现代人的口味。所以,艺术家创作艺术作品时还应该考虑到作品“语境”的问题。


我觉得如果当代艺术有个突破口,那就是研究人的行为。这是重要的突破口,但不是唯一的。简单地说,如果不考虑人的行为,而仅仅考虑作品的造型时,这就是古典主义。对于如何划分现代主义和古典主义,我觉得当代艺术就要把人的行为作为一个重要因素进行考虑。包括观众的行为,艺术家的行为,一直上升到社会的行为等,同时还要深入思考社会行为背后隐藏的问题。而最终以什么方式呈现,并不是最重要的。对待艺术,有些人试图去猎奇,而我的艺术观就是对最平常,最司空见惯的东西,能看出不同之处,这是艺术家的眼光。